缓缓

 

*荒花(荒/花鸟卷)

*OOC及私设有。捉虫颓废。

*突如其来的荒碗和130抽坠机的绝望打乱了我所有计划。

*发现内容放同一章有点怪决定分成七和八,虽然分开来之后就可能每一章都看起来很短 /doge

 

 

  

 

 

“噢?这就是你的梦。”

 

初春依旧有些天寒,踞于池上的凉亭更是容易感受到风吹水面后袭来的几分寒意。阴阳师常年体弱,此时与大妖于亭中对坐,正听完他的一番长叙,突然间吹来一阵风,让人有些瑟抖,于是不由得紧了紧身上的袍子。待风吹过,那白皙修长而好看得胜过女子的手,才乐意从袍缝隙中探出来,随即不紧不慢地端起眼前茶杯,在轻抿一口温热的茶水后悠悠开了口。

 

他微微扬高语调,后一句似是质问,荒却听出了几分调笑的意味。

 

“这就是你把花鸟吓到的理由。”

 

荒的神色情绪向来淡漠而不易波动,此时阴阳师的话语才方方落下,他的脸上却是毫不隐瞒地显出几分不悦与慌乱,甚至有着隐隐的恼羞成怒,面对着眼前悠哉而平和如常的阴阳师,气场间压迫感明显:“安倍晴明,别忘了,当初是你拿驱魇一事向我作下承诺的。”

 

“神子大人莫要急躁。也别忘了,当初,是你主动寻的我。”

 

“——此事无依无据,何能笃定!”

 

不同于荒的几分不耐烦,安倍晴明却只是看着他,笑而不语。阴阳师面容苍白,将眼角那抹妖冶异常的红衬得更甚,嘴角勾起的笑容亦是让荒摸不透用意。如此各自僵持对峙不下,互相默了半晌,荒才终于是让步般不甘地低叹一声,在阴阳师满眸笑意前,不得不垂下了神子的高傲。

 

“我只想求得真相。”

 

 

除去前些日子突然久违的梦魇,荒其实已经很久没有梦见过那番冰冷的海水了。他还记得最初那段日子,最初的那些梦——枯燥循环却又将自己折磨得欲生欲死。梦里的大海蓝得发黑,流水如同细细密密的丝线在身上缠缠绕绕,像是锢住了他的身躯,又扼住了他的喉咙,嘴唇极力张合却仍是喑哑无言。

 

在水中沉浮挣扎了许久,似乎是越陷越深了,那海又兀地松开了自己,如风一般缓缓朝四周散去。失去了禁锢,整个身躯都得以施展,他便尝试着稍稍扭动一下身子,又觉得自己的双脚似乎是站在了平地之上——揉了揉双眼,睁开眼皮时,自己却是从海里回到了岸边,正湿漉漉地站在细软的沙子上,浑身上下不停滴着水,滑稽而狼狈。

 

眼角的水滑落至嘴边,不由得舔了舔,腥咸的海水味登时袭入鼻腔。

 

来不及理清思绪,只听见身前突然传来嘈杂的人声,他连忙擦干眼角的水,使视线重新变得清晰起来。只见一群穿着粗布衫的村民,正闹闹嚷嚷地围着什么,他们一边语气激烈地喊叫,一边随着人群朝大海移动着,越走越近。

 

心兀地被揪起,眼前的情景,已经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。

 

待到人们在离海仍有几米的地方站定后,他们嘴里粗俗的喊叫仍旧停不下来,推推嚷嚷之间,只看见一个孩子从人群中被推了出来,眼里盛着绝望,嘴上却依旧苦苦哀求着,试图在众人漠然愤慨的眼中寻得最后一丝生机——可是没有人愿意理会。本是光鲜的衣裳此时已经褴褛不堪,孩子势单力薄,在男人女人疯狂喊叫的逼迫下,一步一步地往后退,一步一步地往后陷,眼睁睁看着他们决绝地将自己推向冰冷的海水里,最后他离岸越来越远,朝海越走越深。

 

海水呼啸而来,没过他的脚踝,他的膝盖,他的整个下身,他的腹部——

 

不要。

 

——声音卡在了嘴边,怎么也发不出来。

 

荒快要看不见那个越来越低的小黑点了。

 

他试图拔腿奔上前去救下自己,可双腿如同灌了铅,怎么样也动不了。即使是自己大声喊叫挥舞双臂,人群却依旧当自己不存在似的,没有一个人转过头来望向他。只有海水一口一口地吞噬下年轻鲜活的祭品,岸上的人欢呼四起。

 

如同那个被扔入海水后不再被众人理会的孩子,没有人看向另一边的自己。

 

可他们本就是同一个人。

 

风声在耳边呼啸而过,像是猛然叫醒了迷糊的人。荒突然醒悟过来。自己不过是重新经历了一次海水的撕扯,随后又成了自身记忆的旁观者罢了。他无力改变自己的过去,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曾经的自己,经受一次又一次的痛苦。

 

认清了这样刺骨冰凉的现实,荒反倒平静了下来,他垂下手,神色恢复如常,默然抬头间,他突然望见了一个穿着粗布裙的清瘦妇人,正极力想要突破人群外围走入圈内。他一时之间竟觉得熟悉得很。

 

她的名字,是吉冈夫人……还是平岗夫人?早就记不清了。

 

似乎又有水落在了眼睛上,模糊了自己的视线。荒闭上眼,用手使劲揉搓了几下,正欲再次睁开来时,眼前光景竟是随着嘈杂人声风声,兀地消失不见。身边一时之间变得安静异常,他睁开眼,只看到自己卧房的天花板,再朝一边的窗外望去,已是天色薄亮,日出未至。

 

——来到安倍晴明的阴阳寮前,他的梦向来结束得这样突兀。

 

荒不知道梦魇是什么时候找上自己的,那时候,就连自己也不明白魇从何而生,一夜复一夜,眩晕的记忆在梦中搅缠着自己。他沉于深海,最终却醒在海风巨浪滔天狂啸着扑面而来的腥咸。荒找不到梦的出路,唯有在每日清晨惶惶不安的困惑中惊醒。

 

堂堂神明之子,却在梦的边缘苦苦挣扎,痛苦不堪。想必即使说出口来,也没有多少人愿意相信。

 

所以,荒也是不愿相信自己竟会主动寻了人类阴阳师的帮助的。

 

但他也不得不承认,安倍晴明确实做到了自己的承诺,起码好一段时间里,他都不再受梦魇侵扰。此后长夜像是无梦安眠,又像是觅了另一处寂静无人的梦境,落得一觉安生。

 

荒偶尔也会望见一个女人模糊不清的轮廓,但更多的时候,是感觉。她隐匿得很好,但自身的气息终究是藏不住的,虽然如身形一般模糊,让他看不真切,却也足够让他感知到她的存在了。他一直以为那是海边那名瘦弱的中年妇人,随着梦境的深入,一切都在告知自己她因他而死,不由得心生有愧,使妇人冤魂夜夜缠绕于梦中——可说来又怪,既然是冤魂,他感觉到的,更多的却是安心。

 

荒一直弄不懂。

 

直到灯会那晚,荒做了一个久违的清梦,无关梦魇,无关过往。

 

梦里他还在平安京的灯会底下流连,灯火辉煌,人声嘈杂,花鸟卷在不远处的摊铺前兴致颇高,拿起摊上的小玩意儿好奇地摆弄。人潮间拥挤涌动,他在原地静静地看着她,身子没在灯火阑珊间,似真似幻。和服撑起少女美好的身姿,万千灯光照在她脸上,柔和而温暖。

 

她回首望向自己,笑得温柔而羞涩。嘴唇张合,似乎是在叫着自己的名字。

 

他亦抬头接受着她的目光,嘴角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微微扬起弧度。

 

仅仅过了几秒,他却是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,猛地滞在原地。

 

清梦顿醒。

 

 

“关于那位妇人的事,我会拜托鬼使兄弟在冥府探查一番的。若你不愿去冥府亲自提及,我替你便是。但你未免也太过冲动,明知道花鸟是敏感心细的性子,却还这样突然让她慌张无措起来。”

 

安倍晴明边重新将自己的茶杯斟满,边悠悠地说着话。他向来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,不过云淡风轻间已是三言两语地将事情理了个清楚明白。他的指腹抚过杯身,茶水的温热透过冰凉的瓷,让他感受到几分烫意。

 

荒却是无甚心思再听他说下去,手紧紧抓住桌沿,忍不住轻颤。他只觉得满脑子都是安倍晴明一刻钟前说过的话。寥寥几句,即是真相本身,甚至比梦魇本身的存在更让人耿耿于怀。

 

至于安倍晴明的指责,荒承认自己有时是个做事急躁冲动的人。但将花鸟卷吓跑,并非他本意。那天见着她匆匆忙忙躲入画卷跌撞离去,一时之间似乎与向他提出邀约后羞赧逃离时的身影重合了起来。只是她的心情比之上次,想来更多的是惊慌。

 

突然被人不由分说地紧紧锢住手腕,谁都不会乐意吧。

 

——其实真相很简单。

 

——你说花鸟卷与梦中轮廓相重合,这是自然不过的事了。

 

——何处说起?

 

——花鸟的画境,自你入寮以来,便一直在你的梦中。

 

——所以啊,那梦中人,自然是她。

 

“……虽然已是过去了这样久的岁月,但我想还是能查出一些眉目与线索的……在听吗?”

 

荒回过神来,发现安倍晴明正疑惑地看着他。

 

胡乱点点头敷衍而过,荒没有出声应答。满脑子都是杂乱的思绪,扰得人不得片刻清净。他只觉得,安倍晴明果然是狐狸一般精明得很,打得一手好算盘。那样信誓旦旦地向自己做下承诺,没想到,竟是让花鸟卷的画境驱魇。

 

可若是话说回来——那他可真是个迟钝的人。

 

画境入梦几月有余,倒是现在才发现。

 

 

TBC

 

25 Jun 2017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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