缓缓

  

*荒花(荒/花鸟卷)

*突然萌上的CP,所以应该很多OOC请慎入,我只想看他们谈恋爱。

 

 

 

 

 

什么都看不见,什么都听不到。

 

鼻腔里充斥着腥咸的气味。感觉自己分明是失去了重力牵引,身上却依旧仿佛被什么沉沉地包裹着一般,满满都是厚重的压迫感,像是被人用绳索紧紧拉扯着自己的身体,随人意愿在半空中任意摆弄一般。他短促地呼吸着,伸出手四处摸索,想要寻求着这虚妄中的一根救命稻草,却什么都摸不到,忍不住发出一声吃力的叹息。

 

喉咙被那股令人作呕的腥气刺得生疼,大脑随之变得浑噩。

 

努力地想要抬起沉重的眼皮,离开这个漆黑无光的世界,但仅仅只眯开一条缝,便立即有液体争先恐后地涌入,让他摸不着眼前究竟是怎样的一番情景。他用手使劲揉了揉双眼,强迫自己将眼皮睁开,却失望至极地望见那眼皮另一边,仍是黑暗一片。

 

视线忽而清晰,忽而模糊,他甚至觉得自己产生了错觉,只觉得鼻翼传来一阵痒,下意识地伸手想抚去这样的不适感,却触到一片柔软,大概是什么东西从不知何处的上方,正正落到了他的脸上。他努力地活动自己的脖子,想让自己的视线朝着更高一些的地方望去。

 

黑色的虚空仿佛被撕裂了一道口子,张牙舞爪地在混沌中扭曲嘶哑。像是有什么东西从中坠入,与他一同沉在了这片深渊之中。

 

有花瓣,飘进来了。

 

 

荒有早起的习惯,迎着薄薄微明的天空,在太阳探出头前出门走一圈,大概是他一天中最自在的时候。彼时寮中清静,最爱叽叽喳喳闹嚷的那些式神们还在睡梦中沉沉未醒。有时行至弓道练习场附近,会传来箭矢破风的声音,走往东边庭院,便能听见琴师细细地调正琴弦,奏上一曲流水悠悠,再行至水池边上,会从池底传来小小的声响,旋即浪花溅起,大概是哪个孩子怯怯地向他打了声招呼。

 

他无需顾忌其他,只需静静观察着这个人妖混杂的领地。惠比寿接管诊治工作的这两天,他倒是从这个有趣的老头口中听到了不少有关寮中过往的趣事,许多是后来入寮的花鸟卷不知道的。只是老人总爱唠叨自己要融入集体,板着脸没有小姑娘会愿意接近你的——家长里短地扯起大道理。每每显得不耐烦,或是搬出花鸟卷来反驳,他便拐弯抹角地跳到了别的话题,偶尔露出捉摸不透的古怪神情——总而言之,他真是拿这个老人没有办法。而这个地方,也逐渐变得温情许多。

 

两天过得很快,却又很漫长。惠比寿很唠叨,但不得不说有些道理很受用。

 

今天亦如往常一般走出屋门,虽说夜里的梦境让头脑感到几分胀痛,但幸好不像前天那样从头贯穿至尾。觉得大概是自己有所好转,刚盘算着第一个分叉路口该往何处去,头顶便传来了熟悉的声音,抬头一看,便是那只两日未见的鸟儿,扑棱着翅膀从梧树枝上飞下,绕着他身旁转悠,看上去欢喜极了。

 

“回来了啊。”

 

啾啾。它算是回应了一句。

 

在心里稍稍回想估算了一下,大概是子时往后的事情,主人此时大概睡得正沉吧。

 

荒这样想着,正欲踏上院外左侧青砖路上的脚又收了回来,转而朝右面走去。约莫是夜里下了场小雨,此时路边的草地上大都还带着摇摇欲坠的水珠,路面的潮湿也无声宣告着夜雨的突然造访。荒的屋子离膳厅有一段距离,但也算不上太远,此时行在路上,便能望见膳房顶上缓缓飘出的炊烟。清晨日出未至,寮中安静,倒是让他很是享受这样的时光。

 

“大人,晨好。”

 

刚刚接近膳厅,便望见了从膳房走出的姑获鸟,手中端着热气腾腾的早餐,看见他时朝他问候了一句,等不及回应,便急急忙忙地掀开门帘走了进去。想来是手上端着的碗太热。这鸟妖在寮中算是慈母一般的存在,打点着家中上下衣食,但他偶然有次与她一同出战,才发现她强大的战斗力亦不可小觑。

 

荒随之走入膳厅。

 

掀开门帘的下一秒,一个惊讶的男声便从左侧传来:“荒大人!真是稀奇稀奇。小生上次见到荒大人,都记不清是什么时候了呢。想来今天早起,居然还碰上了大人,可谓是有幸至极。”是那狐狸,总爱以小生自称,举止倒轻浮得很,总是喜欢花言巧语地接近女孩子。偌大的膳厅里,只有他一个人正坐着津津有味地享用着晨食。

 

他点了点头,算是回应。他对他的印象不是很好。

 

此时妖狐面前正是开动了一半的早餐。几盘小菜,一碗味噌汤,以及扒拉了半碗的米饭。“大人起得甚早。”他端起味噌汤喝了一口,见荒的目光停在自己右手边的风吕敷上,他大咧咧地笑道:“我是来打扰姑姑,让她帮忙做一份便当的。稍后小生有个约会。”

 

“……”他才不在乎那狐狸要去干什么呢。

 

坐在自己的位置上,姑获鸟已经将自己的早饭准备好,鲣鱼松饭团与一碗味噌,便是他的晨食,不再多言一句,荒默默开动了起来。妖狐见荒没有理会自己的打算,转而将话柄转向了姑获鸟,絮絮叨叨地抱怨了好一会儿,时不时掺杂几句夸赞姑获鸟手艺的赞美词。这寮里的人,个个都很唠叨——荒自觉屏蔽了狐狸的声音,心无旁骛地吃得悠闲。

 

“……寮里好看的女孩子们太多,也是让人烦恼呢……”

 

“鲤鱼精小姐与椒图小姐怕是很难离开水吧,尤其要掩去鱼尾,这样该怎么邀请她们去灯会?”姑获鸟擦着桌子,有些困惑。

 

“姑姑做的饭团可真是美味啊——嗯?你是说灯会的结伴之人吗。小生的命定之人可是很多的。还有辉夜姬小姐,花鸟卷小姐,以津真天小姐也是不错的选择呢……”他滔滔不绝,“小生命里的劫数,指不定就藏在她们中间呢。”

 

“那今天的约会,是要和谁一起呢?”姑获鸟笑起来。她明白这孩子没有坏心思,除了花言巧语多了些,花心了点,每个好看的姑娘都想搭几句话,但他毕竟是从小被自己看着长大,坏勾当是一个没做过。狐狸心思虽多,但毕竟还没长大,年轻单纯,勾勾小手都没有过。她自然是信任他的。

 

“今天嘛,本想约花鸟卷小姐的,来时路过她院子时还望见她了,说约了人,一口回绝了小生。可真是让小生伤心了好一阵。”他耸耸肩,又扒了一口米饭。“所以啊,小生今早去弓道场找了白狼小姐,结果她的箭擦着小生的脸就飞了过去——”听得姑获鸟忍不住咯咯地笑起来。这广撒网的约会方式,倒是困难重重。

 

荒吞下最后一个鲣鱼松饭团。真是巧得很,花鸟卷看来很受欢迎。……似乎醒得也很早。

 

“不过,小生成功——”

 

“辛苦了。”擦了擦嘴角,荒起身离开,临走时打断了妖狐的叨叨絮语,和往常一样朝姑获鸟谢道。不等姑获鸟回应一句,他便掀起门帘,男人高大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二人的视线之中。妖狐不急不忙地咬下一口肉松饭团,也不恼人家打断了自己,目送着荒离开,突然没头没脑地说:“姑姑,与你打个赌。虽然我一直不知道爷爷这么八卦。”

 

他弯弯的桃花眼浸满狡黠的笑意,却是撩人得很。

 

狐狸啊,还是狡猾。

 

 

太阳隐隐地要探出头来了,云层被染得微红。

 

偌大的庭院里路多而杂,荒曾经迷过路,但现在已经基本摸清了四处的走向。踏上其中一条石板路,约是过了半的路程,荒便听见隐约的嗒嗒声,没有什么规律的,小心翼翼地敲在地面上,过了一会儿,却又消失了,伴着女子轻轻的惊呼声。不由得心生疑惑,加快了脚步,临近院子,却是望见了花鸟卷。

 

果然如妖狐所说,醒得很早。

 

少女依旧是坐在画卷里,边用手撑着下巴,边苦恼地望向身侧。

 

“木屐?”

 

他循着花鸟卷的视线,望见了地上的那双木屐,随即反应过来这就是刚刚听到的嗒嗒声。

 

听到身后传来声音,花鸟卷忙转过身去,望见荒的一脸疑惑,又惊又喜地唤着他的名字:“荒大人!好久不见。”她欢快地飘到荒的跟前,朝他微微欠身行了个礼,随即些许红着脸道,“许久未有出画走动过,昨夜从阿灯送的礼物里翻出这双木屐,醒后想起来,便试着在走了几步,总觉得几分怪异生分呢。”她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,“刚刚险些就摔在了花圃里,幸好有鸟儿们衔着我的衣袖将我救了回来呢。”

 

花鸟卷很久没有走路了。深夜归寮时,她收到了好友青行灯放在院内的这份小礼,刚刚只是醒后闲来无事,试着走了几步,就差点摔到地上,吓得她慌忙回到了画卷里,彼时正苦恼着该不该继续试着走走,荒便闻声而来。她没敢跟他说自己是在为了几日后的灯会做准备,万一自作多情地讲了出来,而他并没有答应自己的意思——可真是要羞到钻进画卷里出不来了。

 

至于荒自己,他回想过往常花鸟卷前去拜访他的时段,粗略估算了一下,本是以为要到午时才会见到她,没想到她起得也这样早。

 

“……是睡醒了?”他思索了一阵,觉得还是问个问题自然些。

 

“我本是画妖,也不需要与人类相当的睡眠呢。加之睡得浅,大约是休息了一两个时辰,便醒过来了。”

 

他略略沉思:“午时有约?”

 

“约了阿灯,大概是茶话会一类的事儿吧。”她稍稍侧着头,笑道:“阿灯很喜欢这样的活动。大概是又要讲故事了。不过,大人怎么——”

 

“委派如何?”他打断她的疑惑,自顾自地提出问题。

 

“呀,谢谢大人关心,我负责的那几个孩子都特别乖巧呢,并没有遇到什么太大的困难。尤其是那个叫秀一的孩子,眼睛水灵灵的可爱极了,昨天随晴明大人回寮前,他还扯着我的袖子不愿我走呢。”她咯咯笑起来,提到那些孩子,似乎有说不完的话,底下的画卷随着她的手舞足蹈上下摆动着。不知是想到什么,很快又稍稍落寞几分:“这些孩子身体里的一半血液,来自妖。虽然那个村落里勉强接受着他们,但他们平日里很难和别的人类小伙伴一起玩,也是可怜呢……这样的痛苦,本不应由他们承担……”

 

“我没——”脸有些僵。本想反驳她自己并没有在关心,只是问了几个平常问题罢了。

 

但荒觉得今天自己问的都是傻问题。明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,却又乐于听她叨絮。真是奇怪,大概就是平日里天天黏在身边的人,突然离开了几日,便变得有些不习惯了起来。

 

“大人可是用过晨食了?这两天可一切安好?夜里睡得安稳吗?”还未聊上几句别的,花鸟卷果然还是最先担忧起了他的身体,接连抛出的问句和往常一样,以前倒还觉得恼,不知何时起,倒是习以为常了。

 

“刚从膳厅回来。前天从梦中醒来,昨天的梦做了一半。”他如实答道。她微微低着头,几缕长发顺势垂在脸颊边上,让他看不清她的表情,过了好一会儿,才轻轻叹了口气:“大人,往后我不会再出这么远的门了。晴明大人若有所托,我会拜托他把任务交给其他人的。”

 

荒听得不悦,但甚至是有些失笑。她这是说些什么呢?真把照顾他当得是义无反顾,责任重大,甚至非她不可了。又不是孩子,就连睡得不安稳也得被唠叨几句。

 

“荒大人,你在笑吗?”

 

“大人,你憋住啦。”他不知何时微微弯起的嘴角迅速瘪了下来,倒是惹得花鸟卷咯咯笑得不停,瞥见荒难看阴沉的脸色,才停了下来,认真又急切地想解释道:“大人,我不是在取笑……”他有些头疼地扶着额头,本想说的话全被花鸟卷打乱了。

 

气氛突兀沉默尴尬。

 

她篡着衣角,张了张嘴像是想说些什么,离开寮的两天像是时机恰好,助她内心的那份羞赧好好躲藏了一番,但自己抛出的邀约还未得到回复,生生等了两天的煎熬也让人不太好过。内心急切地想要寻求回答,真正开口确是一件不小的难事。踌躇许久,才轻轻开了口:“大人……”

 

“多走几步就熟悉了。”却是还未小心地抛出问句,对方便突然生生掐断了自己接下来吞吐的话语,目光指着地上的那双木屐:“不要怕摔,我会扶你。”

 

“诶?”她有些疑惑地望着他,换来后者一个不悦的眼神:“不信任我?”

 

“唔,不是不是。荒大人能帮我,我很高兴。”她说罢,踌躇了一会儿,随即小心翼翼地从画卷中跨了出来。那是荒入寮几个月以来,第一次见花鸟卷出画的样子,匀称修长的双腿慢慢从卷中踏出,双脚触地的时候,仿佛极为不真实。她摇摇晃晃了一下,最后幸好是站住了。但真正在平地迈开步子,却依旧有些困难。

 

“很是别扭呢……”

 

他伸手握住她,纤细柔软的手和想象中无差。或许是动作来得太过突然,又或许是没想到他真的这样做了,她的手指微微弯曲,指甲在荒的手掌中轻轻划了一下。

 

“逛灯会时摔了,我可不扶你。”

 

她知道自己的动作滞了一下,一时错过了他眼底的慌乱。不过,后者显然是舒了口气一般,心里变得轻松起来。

 

彼时太阳已完全甩开了云层遮挡,阳光透过缝隙,落在屋顶,落在花圃上,最后轻轻柔柔地落在了她的身上。

 

 

TBC

 


01 Jun 2017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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